省纪委分管领导指定老纪负责一个专门小组，在限定时间内查清H市重点工程项目的涉嫌违规招投标的问题线索。他们重点调查的是一项惠民工程，名叫“安居小区”，建筑面积近八万平方米。虽说是廉价房，但政府给予了用地，以及税收上的优惠，参加投标的建筑公司仍然不少，竞争非常激烈。
重点工程项目招投标办公室负责人贾某，毕业于某重点大学计算机系，到市建设局工作后，针对工程招投标方面的弊端，提出不设标底，由评审委员会评分定标的建议，并且设计了一套电脑程序，从招投标专家库里随机抽取参加评审的专家。经过多次的实践，取得了较好的效果，避免了因泄露标底影响招投标公平的情况发生，受到了参加投标公司的好评。但是，参与“安居小区”工程投标的几家公司联名举报，有人在招投标运作中做了手脚，致使结果极不公平，矛头直指中标的长海建筑公司和负责此项工作的H市重点项目招投标办公室。
在与贾某电话联系后，老纪与小王来到重点工程招投标办公室。贾某戴着一副宽边眼镜，镜片后面的眼睛不大，但闪烁着亮光。大热天，他仍然穿着长袖衬衣，袖口扣的严严实实，显然与现行的服饰不太合拍。贾某话不多，听老纪他们说明来意后，就到里间抱出一摞资料，又把老纪他们引到工作电脑旁。“所有材料都在这里，电脑里记录着整个招投标过程，你们检查吧。”贾某告诉电脑操作员配合老纪他们工作后，就坐在办公桌旁，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了。
老纪和小王仔细地查看了材料，在电脑操作员的协助下，又把整个招投标的电脑记录看了一遍。电脑操作员特意向老纪介绍了随机抽取项目评审专家的操作程序，并详尽地进行了演示。老纪有些不解的是，他在介绍专家库的登记表时，多次用光标在一张空白表上反复画圈，并解释说是他使用电脑的小习惯。老纪和小王将纸质材料与电脑操作记录进行了认真的比对，无论是操作程序，还是实体内容，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。
回到办公室，老纪和小王一头雾水。落标的几家建筑公司在举报中列举的一些现象，似乎不无道理；招投标办公室严格按照程序操作，完全合理合规。那么，究竟有没有问题？如果没有，理由是什么？如果有，问题出在哪里呢？会不会因为市场竞争激烈，落标的几家公司对中标的公司妒忌，对招投标办公室怨恨，进而举报呢？会不会招投标运作真有猫腻，因为掩盖较深，办案人员没有发现，或者是缺乏专业知识没有看出呢？经过商议，老纪他们决定再去一趟重点工程招投标办公室，并请省纪委信息中心的同志予以技术上的协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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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，老纪与小王、小赵一同来到重点工程招投标办公室。出乎意料的是，贾某一改上次的冷漠，变得笑容可掬。不过，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出，他那露在宽边眼镜旁边的鱼尾纹，显得有些僵硬。贾某把他们引到里间，一边端茶倒水，一边说：“上次确实怠慢了，领导把我狠批了一顿。这次你们有什么吩咐只管说，我会全力配合。”
老纪往电脑操作间看了一眼，发现上次的电脑操作员换了。贾某解释说，市里办计算机培训，上次的操作员被临时抽走了。按照老纪的要求，贾某提供了关于招投标所有文件资料，比上次提供的更加详细。他还亲自介绍电脑软件的使用和演示招投标的运作过程，态度谦恭，不厌其烦。信息中心的小赵对电脑选取评审专家程序进行了反向操作，发现有位评审专家的手机号码在选取专家的前一天被改动了，其余也没有发现异常。
回来以后，老纪与小王、小赵坐在一起，面面相觑。还是老纪打破了沉默：“我们一起商定个意见，如何没有问题，就写初查报告，建议了结。”小王说：“大问题是没有，小疑点还存在，比如电脑上有张空白表，那天电脑操作员老往上面划圈。”小赵也说：“改动专家的电话号码也算正常，但怎么就那么巧，在电脑选取专家的头一天晚上九点钟改动。”小王和小赵的话引起了老纪的警觉，尽管招投标的整个过程没有发现什么问题，但从招投标材料上看，中标的长海建筑公司实力明显比不过其他几家竞标公司。此外，采用评分定标的方式，中标与否关键是专家的评分，如果评审专家与竞标公司关系密切，就很难保证评审的公正性。但是，专家数据库的专家是一个较大数字，不可能每个专家都与某个公司有密切的关系，并且参与评审的专家是随机产生的。不过，选取评审专家是用电脑完成的，如果电脑选取不是随机而是定向，将会如何？想到这里，老纪似乎有些开窍，就问小赵：“有办法还原电脑选取专家的整个过程吗？”“理论上可以。”小赵答道。“好，我们再去一次。”老纪坚定地说。
这天共去了四个人，小赵同一个电脑技术员专门负责还原电脑选取专家程序，老纪和小王负责与贾某谈话。“为什么在选取评审专家前一天更改某专家手机号码？”老纪问道。“那个专家当天换了手机卡，原来的不用了。”贾某回答。“为什么电脑选取专家会出现空白表格？”老纪又问。“电脑自动选取，一张表格的专家选完了，就会出现空白。”贾某答道。不过，贾某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，宽边眼镜后面的光亮也在逐渐地黯淡。这时，小赵送来一叠电脑打印的材料，这是利用电脑程序操作恢复软件打印的选取专家的过程，上面明确地反映出空白表格的问题。“空白表格原来的名单与专家数据库的名单重叠吗？”老纪追问道。“不可能重叠。”贾某脱口而出。过了一小会儿，贾某又说：“也可能重叠。”但是声音明显小了许多。老纪把小赵送来的那叠电脑打印资料递给了贾某，“你自己看吧！”说完老纪就走出了室外，他不忍看到一个颇有前途的专家型国家工作人员悔恨的表情。
后来调查得知，中标的长海建筑公司有个副总是贾某的大学同学，贾某曾追求过她，但是被拒绝了。贾某没有想到，多年以后，在工作中遇到自己的初恋情人。最终贾某经受不住这名副总的攻势，接受了长海建筑公司的好处，答应帮助选取该公司熟悉的评审专家。电脑中出现的那张空白表格，就是贾某精心设计的，不过初始表格上是有名单的，名单是应长海建筑公司的要求，从专家库中选取的。由于这张表格被设定了优先程序，电脑所选取的评审专家，都是长海建筑公司挑选的专家。这张表格上的名单与需要的评审专家人数相等，电脑选取后，只剩下空白表格。按照贾某的设定，用后的空白表格应该删除，是原电脑操作员出于自我保护的原因，才使得这张表格保留下来。当贾某得知办案人员看过这张空白表格后，想删除已经来不及了。所以，他马上调开了原电脑操作员，以免再出现其他问题，不料仍然没有躲过办案人员的怀疑。至于那个更改的手机号码，完全是一种巧合，只是因为这种巧合，给办案人员提供了正确的思路。
疑云散去，留给人们的思考却在延续。其一，贾某作为一名高技术人材，经受不住诱惑，运用自己的专长，铤而走险，确实令人惋惜。其二，采用专家评分的定标方式，用电脑随机选取专家，极易贴上公平、公正的标签。所以，在管理工作中引用高新技术，也要加强监管，任何失去监管的权力都会出现腐败。其三，腐败一旦与高新技术联姻，隐蔽性更强，危害更大，社会影响更恶劣。
老纪三次带人去招投标办公室，前两次都没有发现实质性的问题。在梳理、分析、排疑、判断的基础上，借助于计算机操作技术，第三次才找到问题的症结，进而查实了贾某利用职务的便利和熟练的计算机技术，在工程招投标中弄虚作假的问题。这个事例说明，在高新技术广泛应用的今天，办案人员需要不断地学习和更新业务知识和其他专业知识，不断提高查办案件的能力和水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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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作者简介】
斯淮，原名张士怀，原籍安徽凤台，曾从军、驻守南沙，转业后长期担任海南省纪委干部，退休后仍致力于知识传播与经验分享。他人生经历丰富，热忱而又冷静，在此为读者奉上原创的纪检监察机关办案故事、党纪政纪案件审查对象权利保护问答、时评、散文诗词及往事记忆，期待成为您的良友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