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英缨昏昏沉沉的，好像做了一个梦。
孤烟大漠，落日长河，她身披红甲持枪而立。身前是几丈高，千丈远的城墙，周身是短兵相接硝烟战火。正愣神间，她听有人喊了句，“李将军小心！”为她挡下迎头砍来的一刀。
李将军？云缨有点恍惚，她依稀记得她该是在演武场打机关人的，但又觉得自己好像在这巍峨关隘搏杀了好多年，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，神枪掠过，烈火燎原，敌人纷纷倒在她的脚下……不知过了多久传来悠远的鸣金生，鹰唳击破长空，她踩着尸体一步一步从墙根走上城墙，是的，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。
举目四望城内是深吟的伤兵和流民，城外百里黑压压的军营帐篷，像一群伺机而动的饿狼。
究竟还要打到什么时候？她将枪在背后，微微按住因脱力而颤抖的右手。
大漠忽而冷了，下起漫天大雪，雪中有一对人缓缓朝远处走去，敲锣打鼓，驼铃声声，坐在最前面的人回过头，原来是个手捧梅花的蓝衣少女，她清俊的脸上站出一个笑容:“平阳，我去了。你安生待着，他们需要你。”
她想起来了，那是她最好的朋友，她要去哪儿？她要干什么？
云缨跨上自己的马想去追，可那马瞬间变作白光散落一地，她拔腿便要跑去，可地上忽然生出无数只手，似是火晶枪下亡魂颇有不满，将他狠命下拽。
暴风雪转眼吞没了那只队伍。
云缨焦急又愤怒，于是挣扎着持枪肆虐，当那些纠缠的手被火灼烧缩了回去，又一双小手抱住了她。
“大姐姐，你不管我们了吗？”是穿着中原衣衫的孩童，两颗圆圆的大眼睛被不合时宜的框在销售的脸颊上。
“李将军，您不管我们了吗？”阳关镇一个又一个面孔慢慢浮现，一双又一双眼睛含着泪和微弱的希望，朝他伸出一只又一只的手。
——不……我不是……
她转过身来，持枪站立:“本将不会抛弃你们。”她会成为阳光一座不会倒下的雕塑，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。
——我不要这样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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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你要如何？”
我？我……脚下城墙欲破，关内成百上千的百姓绝望地等待着命运的判决，远处凌冽寒雪以至，蓝衣少女正一步步走向冰湖，再回头，楼下包子店张家姐姐抱着孩子躲在镇子里，城内的街坊邻居四散而逃，在远望蓝衣少女，忽然变成了赵怀真，在冰湖前揣着袖子笑眯眯地望着她……
云缨手中的枪重重的跌在了地上，阳关消失了，什么都消失了，只剩下白茫茫的大地，李娘子站在她面前，好像和画上的一模一样，又全然不同，金甲褪色，血迹斑斑。她垂着头，低声问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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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此身何用？”
欲弥烽火，烽火更甚。妄消白骨，白骨欲垒。
“我又当如何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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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孩子，从演武场回来就烧成了这样，本来脑子就不好使，再烧下去可怎么办才好？”
元缨恍惚间听到有人说话，睁开眼，枕边放着一个似曾相识的长命锁，母亲正拿着冰水浸过的帕子往她额头上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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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娘”云缨抱着母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。
隔天早上，云缨嘴里叼着张记包子，一手盘着隔壁王婶送来的咸鸭蛋，一手提着赵怀真送来鸡汤，夹着枪，风风火火的出门，红衣少女旋转般从长安坊市的屋顶刮过，群鸟惊飞，刚出摊的小贩在楼下大声抱怨:“留点神呐！”暴脾气的猪肉李又和小气的王二又在吵架了，一起去学堂的小孩们在争论昨晚的戏哪折最精彩？
长安城真好啊，说不上哪好，但就是好。
刚到大理寺门口，便看见师傅蹲在石狮子边上，啃着刚出锅的糯蹄花。
“呦，我们长安城的大英雄回来上班了。”
“金爷！来的正好，我昨晚做了个梦，梦到我变成李娘子了，好家伙，一柄神枪耍的那叫一个虎虎生威，云缨絮絮叨叨的把梦里微风凛凛的样子讲给程咬金听。
程咬金递了只蹄花，堵住他的话匣子:“好了伤疤忘了疼？还在想当威镇阳关的李将军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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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当然了！”云缨想也没想就接话，但忽然晃了一下神，好像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不开心，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，她干脆不去想了，一边啃着蹄花一边咧嘴笑道:“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李娘子那样的英雄！”
程咬金一愣，想说什么，但终究还是忍住了，伸手摸了摸云英缨的脑袋……
